#窖藏88岁月弥香#
东北人,坐标吉林省延边州,生于斯长于斯。我父母在我5岁的时候离异,我跟着父亲长大。
小时候住在胡同的平房里,家里有一个二十多平米的小院子,一到冬天,院子里就堆了雪,雪堆里埋一个不锈钢水桶,东北话叫“水捎”,这是天然的冰箱,可以用来存放各种吃食,不过主要是用来存放年货。
进入到腊月,父亲便开始准备年货。
首先,是一种叫做“豆包”的面食。
我父亲那一代人,特别喜欢在冬天蒸干粮,相比于馒头花卷,豆包是上佳首选。其实在我们这儿,豆包也分好多种,比方说,用江米或者大黄米磨面包的豆包,叫“黏豆包”,整出来如橘子大小,像粘糕,甜,糯,蘸白糖吃,得配点小咸菜,不然吃两个就顶住了,老人讲话“烧心”。还有一种,是用白面包的普通豆包,我父亲包的就是后一种。
首先得做馅儿。
把红小豆上锅烀熟,然后趁热放上白糖,用炒菜的勺子背面使劲碾成豆馅儿,刚碾好的豆馅儿热乎乎的,吃一口又面又甜,其实红小豆比较贵,我父亲有时候会用芸豆来做豆馅儿,工序是一样的,只不过吃起来不那么甜,而且芸豆烀熟之后不抱团,口感发硬。再讲究一些,会把豆馅儿用白纱布再过滤几遍,把里面的豆皮过滤掉,过滤之后的豆馅儿,绵绵密密,像染了色的雪,特别香甜。
用白面像包包子一样把豆馅儿包上,放在一个圆形的模具里,压出统一的形状。我们只有一个塑料的模具,里面刻了一个福字。我姑姑家有好几个模具,有福字儿的,有万字不到头的,还有鲤鱼形的——压好之后,上锅蒸个15分钟,出锅,热腾腾的豆包就好了,趁热吃一个,歇一会儿,然后父亲把剩下的豆包拿到院子里,放进那个“天然的冰箱”中,一晚上就能冻得跟石头一样硬。
类似这样的工作得进行好几天,拳头大小的豆包得蒸一两百个,吃的时候上锅热个十分八分就可以,刚开始的时候,还吃个新鲜,但是这么许多的豆包,能一直吃到出了正月。
院子里不光有豆包,还有早就买好的猪肉、牛肉、排骨和白条鸡,都冻的硬梆梆,到腊月二十九那天都拿进屋子来,放到盆里添上水,等着它们慢慢化冻。
这时候父亲就开始起火炸豆腐——热锅,放油,把豆腐切成比麻将大一点的方块,待油温五六成热的时候,把切好的豆腐块放进油锅里炸,白色的豆腐刚一进锅就开始冒泡,呲拉呲拉的响,继而便膨胀,软乎乎的白色豆腐变成了金黄色,外表有一层硬壳的豆腐块,我们老家把这种东西叫“豆腐泡”,后来我到了长春的时候,当地人把这种豆腐叫“油豆腐”。“豆腐泡”炸好之后,放在一旁凉着,可以用来做烧豆腐,或者剁碎了包包子,我们东北有一种街边美食叫“麻辣烫”,里面也放这种豆腐泡,它能吸满汤汁,好吃的很,当然,在我们家,豆腐泡最主要的用途还是拿来做烧豆腐。
烧豆腐用不了多少的豆腐泡,余下的豆腐就统统打碎,然后里边加切的碎碎的萝卜丝和肉馅,用面粉和水淀粉和匀,用手拿起来,在虎口处一捏,便捏成丸子,接着下锅炸。等到那些丸子都飘起来的时候,基本就可以出锅,等油温再稍微升高一些,把炸好的丸子下过复炸一遍,脆脆香香的丸子就炸好了,外酥里嫩,油而不腻,做汤,炒菜,或者直接吃都可以。
挑重点写吧。一般来说,年夜饭是最隆重的,我父亲说,年夜饭上必须要有鸡和鱼。
炖鸡是我父亲的拿手菜,做法简单,就是小鸡炖蘑菇。把鸡肉都改好刀之后,用热水焯去血沫,然后下锅炒,加酱油,料酒,八角,花椒水,姜片,葱段,一直炒到鸡肉变色之后,才开始添水炖。添的不是开水也不是高汤,而是用来泡榛蘑的水。提前把榛蘑洗好,然后用开水一直泡着,最后那盆水都变成了棕色。父亲说这叫“原汤化原食”。不得不说,蘑菇水炖出来的小鸡的确味道不错。接下来,就等着开锅之后,加上宽粉,然后接着炖,盖上锅盖。灶膛里添上一把柴,小火慢炖。一般炖个40分钟左右,一直把鸡肉炖的酥烂脱骨,宽粉也恰到好处,不飞不散,入口还有咬头。鸡汤格外的鲜,喝一口沁人心脾,我喜欢拿鸡汤来泡饭吃,加点辣椒油,绝了。
鱼就是普通的鲤鱼,一般都是腊月二十九白天买来的活鱼,放水桶里一宿,第二天白天现杀现收拾,做之前,鱼身打上花刀,锅里放豆油和猪油,油热之后,把鱼下锅煎,两侧都煎成金黄色,然后放葱姜蒜、白糖,酱油,醋,八角、辣椒等配料,加水开炖。十几分钟之后,汤收的差不多即可出锅。做法虽然简单,但是吃起来口感不错。我小时候特别喜欢吃鱼,尤其是喜欢用鱼汤泡饭,反倒是长大之后,就不喜欢吃了。
父亲健在的时候,年夜饭一般是八个菜,鸡鱼肉蛋排骨丸子,一个凉菜一个炒菜。因为就我们父子俩,八个菜连五分之一也吃不了。吃饭之前是要放炮的,但是我家没有鞭炮,就省了这道工序,于是我们家吃饭的时候是这样的,一边吃饭一边听着别人家在放炮,电视里演的什么基本都听不见。等各家各户的鞭炮放的差不多了,父亲也已经吃完了一碗饭,他会点上一颗烟说,过年啦!多吃点!
我父亲一辈子不喝酒,一是酒量不行,二是买不起。其实很多年后,我长大了,会觉得宴席上没有酒,好像缺点什么,虽然我本人酒量也一般,但美酒佳肴,才是绝配,尤其是重大节日,我们举杯庆贺,祝福彼此,一口酒下肚,命运的唏嘘坎坷,岁月的苦辣酸甜,都在这一口酒里了。
贵州习酒53度酱香型白酒窖藏ml单瓶京东月销量好评率96%京东配送官方店旗舰店¥购买我上高中的时候,过年时父亲也开始买鞭炮,于是在吃饭之前我去放炮,一边放炮一边回味别人家孩子放炮时候的乐趣。可是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,小孩子才会对放炮这种事情痴迷,有些事情,只有在特定的年龄段去做,才会有意义,十岁的时候,过年的鞭炮就是一切期盼,四十岁的时候,过年放鞭炮就是一道年夜饭之前的程序,不是人变了,是因为我们的心里装的事情更多了。
只有一件事一直都没变,那就是我在父亲这儿,从来都没有压岁钱。
父亲让我多吃点,然而多吃点也吃不多少,我们两个人根本就吃不了鸡鱼肉蛋一桌子菜。吃完饭之后,春晚差不多就开始了。于是我们就开始包饺子。我父亲喜欢包芹菜馅儿的饺子,我和父亲一起,他和面,我擀皮儿,一边看春晚一边包。我很小的时候就会擀皮儿,只不过一直擀的不太好而已。电视里演的什么也记不住,我只记得炕上特别热。
我比较期盼的是初五的时候,因为每逢初五我就能坐上火车,去图们找我妈。
我那时候大概一年能见到我妈两次,一次是夏天放暑假,一次就是过年时候。当然每次去的时候,父亲都不算太同意,是我二姨和四姨每年都在做我父亲的工作。去火车站一般也是二姨或者四姨送我,那时候没有高铁,只有绿皮火车,我一个人在火车上咣当咣当五个多小时,只盼望火车能快点开。那个年代,车厢里挺冷,查票的列车员穿着厚厚的大衣,一说话嘴里都冒白气儿。车窗上都是窗花,我就用手把窗花化开,隔着车窗看窗外,从田野走到城市,再从城市走到田野,从白天走到黄昏,再从黄昏走到晚上,一站一站的数。过一站就下去些人,再过一站就再下去些,等到一节车厢里几乎就剩三四个人时,我基本上就到站啦。
不用担心下车走丢了,第一是图们本来就不大,第二是妈妈肯定会在车站接我。
妈妈在图们又嫁了一个人,那个人不像我的父亲那样暴脾气打老婆,对我妈几乎言听计从。那人别我父亲大了几岁,所以我妈让我叫他大爷。
妈妈会在她家里给我留出好多吃食,其实无外乎也是鸡鱼肉蛋之类的,额外还有猪爪。我妈妈买的都是前爪,图的是谐音“钱抓”的意思,包饺子会在里面放上硬币,我和我同母异父的弟弟每年都会吃到钱,然后我妈妈就说我们将来能挣大钱,有出息。
我妈做猪爪就只会水煮,把猪爪洗的干干净净儿的,然后放在灶膛里烤,把上面那些短短的猪毛茬都烤掉,猪爪的表面也烤的乌黑一层。然后再用开水加钢丝球把那层黑色洗下去,接着上锅烀,佐料是八角,葱段,料酒等物。要一直烀到软烂酥香才出锅,吃的时候得准备点蘸料,酱油,蒜泥,我会再加点辣椒油。
我这辈子最胖的时候不超过65KG,成年后常年维持在55KG--60KG左右。我姑说我是先天的营养不良。我小时候更瘦,差不多算是皮包骨,我上初中时才1米40,高中毕业才1米7多一点。所以小时候,每到过年我见到妈妈,她都让我多吃肉,多吃饭,恨不得在一周之内就把我养成一个胖子,可是这么多年以来,我也从没胖过。那时候,我妈会偷偷的抹眼泪,只是从不当着我的面。过年时候,我才能觉得自己不像个孤儿,我才可以没心没肺的吃喝玩乐,我的母爱也有寒暑假,暑假半个月,寒假一周,这是我儿时记忆中,最开心的时刻。
时光如水,那是我的似水年华。转眼间已经过去了许多年,我父亲在年去世,这个打老婆打孩子暴躁一辈子的人终于入土为安。现在,我女儿都大二了,她从小学钢琴,其中辛苦自不必说,现在大学里学的是音乐教育专业,姑娘家家的,性格却像个男孩子。身体不错,结实得很,体重和身高早就超过我了,迷恋日漫和二次元,最近又自作主张剪了个短发,并且还染了蓝色,这孩子什么都好,除了学习,也是挺头疼,她妈是老师,能管自己学生但管不了自己孩子,我也惯着我闺女,觉得只要孩子开心,不犯啥大错误就行,好在我闺女秉性不错,天性善良,这就足够了。
我儿时住的那个平房年时候就棚户区改造,变成了一片楼房。我从小长到大的那个家,变成了一个不到50平的小公寓。有时候我会回去一趟,看看那个小区,看看曾经的岁月,山河依旧,物是人非,似乎一切都变了,又仿佛什么都没变。
我妈妈后嫁的那个人后来出了事故撒手人寰,我妈便带着我弟弟搬回我的家乡,前些年一直都住在我四姨家的旧房子,后来我把她接到我家,多年前,我弟弟也结了婚,去年又刚买了一个学区房,如今,弟弟家的小公主也7岁啦!这样,一到过年,我们家就是7口人,其乐融融。
现在过年的时候,我是主厨。我也会用我父亲的方法去做小鸡炖蘑菇,所不同的是,从前是烧火做饭,现在是煤气和高压锅。除此之外,我也会做红烧鲤鱼,四喜丸子,糖醋排骨,油焖大虾,虎皮鸡蛋,酱牛肉,去年过年,我们家还弄了一大盆的海鲜,花了大价钱,弄了两只帝王蟹。
我的妈妈依旧会烀猪爪。这是她老人家的保留曲目。当然,豆包还是会蒸的,我也买了两个模具,一个福字儿,一个万字不到头,我老婆和我妈一起包,不过不会蒸那么多,也就是意思意思,春节嘛,总得有点仪式感和传承。
放炮和帖春联这种事,就是我家闺女和我弟弟的工作了。我家住5楼,楼下有个小广场,放炮时候,我弟弟把鞭炮摆在小广场中间,找出引信准备好,然后抬头——我抱着我弟弟的孩子趴在窗口,身后我妈领着两个儿媳妇在端菜——我弟弟喊一声:“放炮啦。”然后点燃鞭炮,噼里啪啦,砰砰乓乓,震得整个路边的车都跟着响,接着我闺女抓紧时间放几个“二踢脚”,我在楼上,举着“魔术弹”烟花,火光轰出去,在半空中炸开,楼上楼下两个孩子甭提多快活了。
包饺子的人变成了我,我妈,我媳妇儿,我弟妹,硬币是一定要放的,我闺女会包7个带硬币的饺子,一人一个嘛,而且我也会在放了硬币的饺子上做记号。不过计划没有变化快,带硬币的饺子基本上都是我闺女和我弟弟吃了。
吃完饺子之后,我闺女会领着她小妹妹给我妈磕头:奶奶,新年好!恭喜发财,红包拿来!
然后给我磕头:爸,新年好!恭喜发财,红包拿来!
给她妈磕头:妈,新年好,恭喜发财,红包拿来!
给我弟弟磕头:叔,新年好!恭喜发财,红包拿来!
其实收红包只是个过程,因为红包最后都要交给大人。不过我会私下里给孩子几百块钱零花用,她也有同学啦,朋友啦,小小年纪也要聚会。
5年前的冬天,我弟弟家添丁进口,弟妹生了个小公主,大眼睛双眼皮,特稀罕人。今年过年时候,我们家就是6口人了!我已经买了30斤的猪肉和20斤排骨,两只鸡,十斤牛肉。不知不觉间,我也已经变成了当初我父亲的模样,开始筹划着年夜饭,三十儿做什么,初一做什么,我还准备好了压岁钱,这是我父亲从没給过的东西。
我似乎已经看见了大年三十儿的晚上,我们一家6口人围坐一团,饭桌上摆着满满登登的一桌子菜,我一定会给我妈和我孩子一人夹一个鸡腿儿,给我弟弟倒上一杯酒,然后就像我父亲当年那样说一句:“过年啦,多吃点!”
时光如同指间流沙,霎那就是一年。所谓岁月,就是在孩子身上看到了自己的过去,所谓幸福,就是一家人能在新年夜围坐在一起一边举杯一边看着电视,两个孩子喝饮料,我妈和我弟妹喝葡萄酒,我弟弟喝啤酒,我们两口子和白酒。
我弟:哥,走一个。
我:走一个。
我妈:过年就图个热闹,多吃点菜。
……
其实,人活一世,草木一秋,无非就是三餐一宿,年轻时总想着“外面的世界很精彩”,一定要去看看外面的山川湖海,所谓生活在别处嘛,历尽千山,跋涉万水,一路走着一路追问各种答案,可惜生活从不给你答案,生活只会给你难题。回忆往事,犹如对镜自言,镜中是年少青葱的自己,镜子外是故作镇静的另一个我,我们各自向往,无比怀念,却又如此遥远,其实往事并不如烟,他们,或者她们都历历在目,一路走来,我们总在生活的某个阶段丢下些什么,然而我们每个人都一定会在心里守住某些东西,那是我们独有的瑰宝。
从出生到18岁,六千五百多个日夜,从18岁到现在,又是将近一万多天的光景,很辛苦,也很幸福。所谓岁月,不过是认清现实,守住初心,路还很长,慢慢走,别着急。人生如酒,得细品,才能体味个中美妙。就像加拿大作家阿利斯泰尔·麦克劳德在他的书中说的那样:我们来时走了很长的路,所以,还有很长的路要走。
窖藏88岁月弥香——我与光阴的故事,感谢贵州习酒发起的本次活动,让我有机会为大家分享我80年代的故事..……
再一次谢谢大家的阅读。